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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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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相安無事

暗夜包圍, 漆黑一片。

趙清幼依稀聽到了縈縈娑娑的奇怪聲音,她雙目睜開定睛一看,險些嚇得魂飛魄散——她的面前爬滿了各式各樣歪七扭八的蟲子, 外表有的黝黑,有的呈乳白色,有的如同蚯蚓一般在蠕動身子,有的像蜈蚣有著數不清的腳。

這些微小但是卻奇醜無比的蟲子布滿了她的周身,蟲子發出著奇怪的鳴聲,聽著便讓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趙清幼瞧著這些東西不禁胃內開始翻騰蹈海了起來, 手捂住嘴幹嘔了幾下。

就在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些鬼東西的時候,剛一擡眼趙清幼便看到謝聽遲被吊在了一棵樹上。

謝聽遲雙眸緊閉,薄唇發白毫無血色,更加可怕的是他的身上爬滿著蟲子。

這些蟲子肆意妄為地鉆入他的衣領之間, 侵蝕進入他的皮肉,原本修竹一般的手現如今已經血肉模糊, 就連俊朗的臉龐也在這些蟲子的作祟之下開始腐爛, 慘不忍睹。

趙清幼瞬間心中一陣心驚肉跳,大聲地呼喚著他道:“謝聽遲!謝聽遲你怎麽了?你快醒醒!”

“......”回應她的仍舊是這些惡心的蟲鳴聲。

無論趙清幼喊得在大聲謝聽遲都無動於衷。

趙清幼看著腳底下蟲子仿佛蟲林般密布,咬緊牙關忍著心底的不適, 閉著眼擡腳直接踩了上去往謝聽遲那邊快速地跑去。

她的腳踩過那片蟲林,發出了“噗嗤噗嗤”的聲音, 那些被踩碎的蟲子身子裂開噴出了黏液濺到了她的衣裙上, 散發出來一股惡臭。

趙清幼趕緊用手捂住了鼻子加快步伐。

就在她即將伸手能觸碰到謝聽遲的時候, 眼前的謝聽遲卻倏然睜開了眼,毫無防備地撞上了趙清幼的目光。

趙清幼楞住了神, 謝聽遲原本漆黑如墨點般好看的眸子如今鮮紅如血, 宛如一頭炊毛飲血的惡狼, 死死地盯著她,露出狠厲的眼神,似要將她生吞活剝。

趙清幼曾未見過謝聽遲這般模樣,陌生至極,手顫顫巍巍地懸在了半空之中不敢去觸碰他,“謝......謝聽遲,你怎麽了?”

就在這時,謝聽遲身上的那些蟲子似乎開始暴動了起來,不安地扭動著,竟突然彈射地從他的身上飛了起來,向趙清幼而去。

一時間,周圍的那些蟲子也好像得到了什麽命令一般,不約而同地開始躁動了起來,以她為中心聚集了過來,有的長著翅膀的便直接向趙清幼俯沖而去。

數不盡的蟲子宛如下雨一般襲來,趙清幼被籠罩在黑暗之中,無處可逃,她回首一把抓過了謝聽遲的手,想要扯斷纏繞著他的藤蔓樹枝:“快走!快逃!”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聚集著的蟲林如混沌之初的包圍圈,將他們包圍在了裏面,然後迅速聚攏朝著兩人沖去。

趙清幼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下一秒她一聲驚呼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氣喘籲籲,心臟撲通撲通跳得極快,仿佛要從她的胸膛這裏直接跳出來。

渾身汗濕得像是剛從湖裏面被打撈上來,背脊上一陣黏膩冰涼,讓她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頭腦沈重仿佛被壓了千斤的石頭。

“公主!公主你醒了,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急切的關心聲傳來,趙清幼腦海裏一片混沌,楞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她擡眸尋聲源看去,是樂蘭擔憂著急的臉,她不停地拿著布替自己擦拭著臉上的冷汗,雙眼哭得紅紅的像是兩個核桃一樣腫著。

趙清幼啟唇,嘴唇幹澀地幾乎要皸裂,喉嚨也沙啞得厲害:“樂蘭?你怎麽在這?”她不是應該留在村子裏等待著嗎?

隨著理智的逐漸恢覆,趙清幼也慢慢穩住呼吸平覆了下來。

樂蘭淚眼婆娑,帶著哭腔地道:“樂竹和顏將軍來的時候,奴婢便跟著他們一起來了,沒想到翎州城竟被數萬北周軍隊給包圍著。顏將軍帶領人馬與之激戰,具體如何奴婢不知,但好在最後總算是大獲全勝,誰知剛尋到公主,您便一直昏迷不醒著,奴婢快擔心死了。”

樂蘭跪在她的床榻邊,涕淚俱下地乞求道:“公主,求求您下回一定不要扔下奴婢一人,無論是生是死奴婢都要跟著公主一塊,奴婢不想見到公主痛苦難受的樣子。”

趙清幼看著她漲紅的臉,哭得抽抽噎噎的,知道這一回這丫頭是真的嚇壞了,於是便伸手摸了摸她的發絲,安慰道:“我答應你,別哭了,鼻涕都沾在我衣服上了。”話語中卻沒有一絲責怪的意味,反倒含著些許愧疚。

“嗚嗚嗚......對不起。”樂蘭一邊淚眼朦朧,一邊又乖巧地幫趙清幼擦著衣袖,不禁讓人覺得又可憐又好笑。

趙清幼很快便反應過來方才樂蘭說的話,問道:“你方才說顏將軍來了?”

樂蘭點了點頭,控制不住地抽噎著道:“他們都在外面候著您呢,都十分擔心您。”

聽罷,趙清幼便要起身下床。

“公主,您還不能下床!”樂蘭阻止道。

趙清幼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已經無事了,盡管全身現在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了,腿腳還發著軟,但她還是堅持要下床。

樂蘭拗不過她,只能為她披了一件翠荷花邊的披風。

趙清幼剛推開門便看到院落裏站著好些人,一看到她出來,兩個身材魁梧雄壯的中年男子關切地擁了上來,面色擔憂道:“娃娃,你怎麽出來了?”

“身子怎麽樣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看到兩人後,趙清幼緩緩露出了一個笑意,喚道:“二舅舅,小舅舅。”

他們是顏家常年戍守邊地的顏繼和顏紹,當時趙清幼把樂竹支開,一來是為了讓樂菊能夠放松警惕露出馬腳來,二來便是讓她帶著自己的家書去尋找顏繼和顏紹,帶著兵馬趕來支援。

“得到你命人送來的家書後,我和你小舅舅就立刻派人前去偵查北周人的奇怪舉動,發現他們果真在偷偷行軍往翎州城這裏來,我們便晝夜不舍地跟著趕往了這裏,沒想到境內竟然藏著那麽多北周軍,若是晚察覺一些,倒是我們只怕是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顏繼:“是啊。娃娃,你是怎麽知道並且還那麽冒險到翎州城內的?”

趙清幼剛想告訴他們是掉下吃人谷的懸崖後和謝聽遲一塊逃出來,碰巧進了翎州城內,但她剛開口便忽然一個激靈地想起了些什麽,情緒激動地問道:“謝聽遲呢?謝聽遲他怎麽樣了?他人在哪裏?”

她猛然回想到了自己方才做的那個全是蟲子的詭異且惡心的夢,又想到失去意識之前有人跑來告訴她城門開了,心不知怎麽得開始惶恐不安了起來。

謝聽遲運用了傷敵一萬自損八千的驚雷陣來暫時抵住北周軍隊的攻勢,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有沒有傷到。

“呃,謝侯爺他......”

“他......”

顏繼和顏紹兩人支支吾吾了起來,趙清幼的眼皮便越是跳得厲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秀眉擰緊皺成了一團,催促地問道:“他怎麽了?”

她生怕下一句話是能夠令她崩潰的消息,扶著門框強穩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宛如一朵被風吹得折腰的秀荷。

就在這時,倏然傳來了那一陣熟悉的聲音,清飈長引,霧凇沆楊,是山間最澄澈爽朗的清泉,是蒼山之巔最純粹的一場雪。

“我在這裏,才走開一會就想本侯了。”

趙清幼擡頭側眸望去,謝聽遲身著一身玄甲,身姿修長,英姿煥發,宛如大漠之上那一只烈烈翺翔著的雄鷹。

他臉色有些蒼白,但不影響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光芒,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來。

謝聽遲沒有再用玉簪束發,長長的墨發披下,兩鬢的發絲被一根紫薄汗色的絲帶簡單地紮起,卻仍掩不住他身上從身骨之中透出的高傲之氣。

趙清幼看著他,心中高高懸起的那一顆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從緊繃到松弛,一時沒有站穩,腿一軟便要倒下去。

樂蘭趕緊伸手扶住她:“公主!”

謝聽遲神色一變,三步並兩步地飛快來到她身邊,伸手搭在了她的腰際,稍稍用力將她攬住,擰了擰劍眉似有些不悅道:“怎麽身子還沒好就下床了?我抱你回去歇著。”

接著他又偏頭吩咐道:“裴易,趕緊去把外面所有的大夫給叫進來。”

“是。”

然而,謝聽遲剛要彎腰伸手去抱她的膝彎便被趙清幼給緊緊地抱住了腰,趙清幼將頭深深地埋進了他的懷中,貼著冰冷的鎧甲,但卻死死地不放手,感受著來自謝聽遲身上的那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龍涎香味。

她輕聲囁嚅著:“還好,還好你沒事,嚇死我了......”

一旦回想起謝聽遲被吊在樹上讓蟲子啃食的場景,趙清幼總是一陣心有餘悸。還好那只是一個夢而已,如今他還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是有溫度的。

險些她就以為謝聽遲要離開她了。

謝聽遲低眸看著懷中那孱弱的身子輕輕地發著顫,先是一怔,他沒想到趙清幼竟會這般擔心自己,不禁欣喜難掩。

但心中又不免開始心疼了起來,摟過她的肩在她的耳邊低聲地淺語道:“我沒事,裴易及時帶著鐵騎來增援,這一仗我們打贏了。”

已經數不清是幾次虎口脫險了,從踏入邊界這片大漠開始,隨之而來的就是追殺和算計,他們就仿佛是踩在了一個棋盤之上,所有人都是棋盤上的棋子。

趙清幼與謝聽遲每一回都貌似走在了絕處之境,但最後好在,滿盤皆輸之前他們都力挽狂瀾,活了下來。

謝聽遲就這樣摟著她,兩人相依偎著劫後餘生的溫存,卻忽略了一旁毫不知情的顏繼與顏紹。

兩人本就常年在邊地,對禦京的消息滯後而不得知,本很奇怪為何趙清幼會與謝聽遲待在一塊被困在翎州城裏,原以為這只是湊巧而已,因為家書上已經寫明了趙清幼在查些何事,想當然謝聽遲也正好在暗中徹查此事。

現如今看到這一幅心心相依的畫面,打碎了他們原來的假象,事情貌似並沒有他們想得那麽正經。

顏繼和顏紹面面相覷,吹吹胡子瞪瞪眼睛,不斷交換著眼神催促對方開口。

最終顏繼敗下了陣來,正要清清嗓子問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時,一個身著紅衣護甲的少女與顏家青甲的青年。

紅衣少女看到相擁著的兩人驚訝地開口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在做什麽......哎呀唔唔唔......”

她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青年眼疾手快地給捂住了嘴,尷尬地陪笑道:“哈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顏淽她就愛胡說八道。”

這位紅衣少女便是少小就習武吵鬧著要從軍帶兵打仗的顏家大小姐,顏繼的女兒顏淽,旁邊的是顏繼的獨子,顏淽的兄長顏澤。

顏繼附和道:“是啊,顏淽她胡說的,你們別放在心上。不過......娃娃,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大哥來信的時候只告訴我們你在禦京的變化,沒告訴我們給你定婚約了啊。”

趙清幼聽到婚約後臉上“唰”地一下便羞得染上了雲燕赤霞,趕緊搖了搖頭,結結巴巴地回道:“沒......不是,那個......父皇還未給我們定...定婚約......”

大宋雖然較先前民風更加開放淳樸,但男女授受不親仍舊是刻在骨子裏的規矩,他們兩雖已表明了心意,可不僅碰過、抱過,甚至還親吻過,在外人看來屬實有些驚為天人。

趙清幼並不是後悔與懊惱,而是在長輩面前未考慮周到後有些羞愧,怕他們覺得自己作為公主,這些基本的禮儀教養都沒有註意到。

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要推開謝聽遲的意思,因為她不想否認自己喜歡謝聽遲這件事。趙清幼並不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件難以啟齒的醜事,她也不想放開謝聽遲的手。

這個人為她經歷過了太多的非人折磨與煎熬,那一顆熾熱而真摯的真心,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視而不見的。

謝聽遲行事向來高調,他毫不掩飾地對顏繼與顏紹道:“二位將軍不用著急,回到禦京後本侯會親自向陛下求賜婚,我謝聽遲非娃娃不娶。”

若是先前,趙清幼早就羞得找個洞鉆進去,可現在,她與謝聽遲待在一塊兒久了,覺得這樣真切的告白並不需要婉轉含蓄,像他人吟詩作賦以寄相思情,若是喜歡,直接說便是。

聽到他這樣道,顏繼與顏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只不過說到賜婚,趙清幼不由得想到了手持聖旨告知嘉帝已經同意了自己與他婚事的顧宴如,他攜數萬北周軍隊壓境,如今顏家軍隊與謝家的鐵騎聯手贏得了勝利,那他必定是落了場空。

是以,趙清幼便開口問道:“顧宴如呢?”

“他能在哪,戰俘當然是在牢裏關著呢。”一聽到她尋顧宴如,謝聽遲有些不樂意地撇了撇嘴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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